Kate's Blog

日期 2004-12-14

十月三十日台塑集團剛剛過了五十歲生日，五十年來，台塑從一間小小工廠擴張成國內最大民營企業集團，當初跟隨王永慶一同開疆闢土，創造台塑王國的老臣們，如今都已成為掌管台塑命脈的專業經理人，這些老臣跟在王永慶身邊至少都有三、四十年之久，是什麼樣的能耐讓經營之神賞識重用，其中祕訣，耐人尋味。

每年台塑運動大會上，王永慶一出現，身後總是圍繞著一批專業經理人，這批專業經理人，除了台塑第二代之外，其他成員清一色是跟著王永慶幾十年的老臣，年紀都在六、七十歲之譜。

八十八歲的王永慶保養得好，跟在他身邊的老臣也不遑多讓，個個精神抖擻，一點老態都沒有，六十八歲的大內總管台塑總管理處副總經理楊兆麟，一頭頭髮還黑得發亮。

台塑保守穩健的形象，從這批老臣群像中看得最清楚，勤儉、樸實早已內化到每個人身上；能做事，拚得像條牛，則是他們共同的特色；尊重老闆、重細節則是在台塑最重要的做事原則。老臣之所以成為老臣，沒有這些特質，是跟不久的。

五十年前，王永慶開始轉進石化產業，當時的台塑，不過是一個日產四噸PVC（聚氯乙烯）的小工廠，發展至今成為擁有七‧五萬名員工，年營業額突破一兆元，橫跨塑膠、化纖、煉油、電子材料、醫療、教育領域的恐龍級集團，不但是全球第八大石化集團，占台灣國民生產毛額的比重，高達九%之高，連同上下游以及員工家屬，一個台塑集團，就足以養活相當於一個新竹市的人口。

除了創業頭幾年以外，無論景氣好壞，台塑、南亞、台化、台塑石化等四家集團內最重要的公司從來沒有虧過錢，而今年在塑化業景氣大好下，台塑四寶年獲利可望達一千六百億元，比台積電和聯電兩大晶圓代工龍頭相加都還要高上兩成，四家公司市值也突破一‧三兆元。

每個長期投資台塑集團股票的小股東無不笑呵呵，這一切成就，除了歸功於王永慶的遠見與經營外，跟在王永慶身邊數十年，執行王永慶意志的老臣們，也是創造台塑奇蹟的重要推手。

以台塑集團規模之大、人才之濟濟，能當到經理以上，就可掌握數十億甚至上百億元的營業額，比多數上市上櫃公司的營業額還要大，而要做到副總經理以上的職位，必定要資歷、能力、操守兼備，才有可能脫穎而出，一名退休的台塑員工就說：「在董事長底下，想要升官發財，能做事、會聽話、重細節是九字箴言。」

在台塑四寶中，專業經理人做到總經理職級以上的，只有台塑副董事長王金樹、總經理李志村以及南亞總經理吳欽仁三人，至於總管理處副總經理楊兆麟雖然只掛副總，但權柄也不下這三人；王金樹、李志村、吳欽仁均是集生產、業務、管理一把抓的好手，楊兆麟則是台塑集團的大總管、最能詮釋王永慶經營理念的頭號幕僚，而這四個人當中，除了王金樹已是精神領袖以外，其餘三人都是台塑集團的權力核心六人決策小組成員。

能做事 眾多能臣搞定龐大集團走向
王永慶身邊的頭號老臣，首推與王永慶一起創業，至今碩果僅存的王金樹。早在民國四十三年台塑在高雄成立第一間工廠時，王金樹就進台塑了，當時不到三坪大的辦公室，王永慶坐主位、王永在坐右手邊、王金樹就坐左手邊，三個人共用一張桌子、一支電話，因此他的員工編號是三號，是台塑的頭號員工。王金樹是PVC專家，他對全球PVC的成本、產銷情況均瞭如指掌，在六輕建廠前，王金樹在台塑的地位可說是一言九鼎。

台塑集團很多高階主管都來自成大，成大幫在台塑有很大勢力，王金樹雖然不是成大畢業，但由於他底下幹部幾乎全是成大畢業，而他提攜下屬不遺餘力，因此他也被視為最具勢力的成大幫精神領袖。

王金樹默默做事、不喜張揚的行事風格，深深贏得王永慶兄弟的信任，因此雖已年近八十，王永慶仍不願意讓他退休，在台塑幹了五十年，王金樹名下擁有近二千張台塑股票，身價上億元，而他的財富幾乎來自台塑。

王金樹目前主要的工作即是以數十年的豐富經驗，協助王永慶擘畫集團長期的發展計畫。王金樹雖然年紀不小，但他對吸收新知仍極有興趣，台塑的「科技台塑」計畫，發展PDP、LTCC等尖端科技產品，即是出自於王金樹之手。

吳欽仁進入台塑之前，曾在公家機關服務，他從基層的技術員做起，是最早一批投入研究輕油裂解的幹才，而王永慶也運用吳欽仁這樣的專長，讓他遠赴美國德州蓋廠，這樣的經歷使他成為建廠專家。

在台塑內部，員工私底下都叫吳欽仁「太子太保」，過去輔佐少主王文洋不遺餘力。在當年發生呂安妮事件後，王永慶要把王文洋趕出台塑集團，吳欽仁還出面力保。此外，南亞的任何決定，都必須經過其手，南亞在各項事業的擴張，從投入PCB，到轉投資DRAM的南亞科技，均是由吳欽仁一手推動。

八四年南亞的PCB部門開始建廠，苦熬了數年，卻始終沒辦法賺錢，直到八八年由當時擔任協理的吳欽仁大力整頓，每星期天到桃園錦興廠，從早上八點開會到晚上七點，檢討各項流程，才把PCB廠的效率一舉提升起來。

在台塑集團的副總經理中，現年五十八歲的蘇啟邑是最年輕的副總，也是這幾年新竄起的明星級專業經理人。蘇啟邑做事果決俐落、精明能幹，有「小楊兆麟」的外號；原本在台塑當特助的他，在台塑石化成立初期，王永慶把他從台塑調到台塑石化，輔佐個性較為溫和的總經理王文潮，在他操盤下，除將台電的燃料油、軍方的柴油合約搶下外，更一舉拿下中山高速公路沿線十七座加油站。

由於有戰功和輔佐雙重之功，去年底蘇啟邑連升兩級，從總經理室主任直升副總經理，這種升遷方式，在台塑集團內極為少見，也可見他受王永慶兄弟和王文潮倚重的程度。

除了蘇啟邑以外，在副總經理這個層級，還有不少幹才，像是有「EG教父」之稱的南亞纖維部副總經理林振鈴，他和李志村一樣，對景氣的預測有獨到之處，尤其是EG行情的預測最為精準；這兩年EG大漲，南亞纖維事業部今年估計獲利超過一百億元，林振鈴居中操盤功不可沒，然而，年近七十的他已有退休的打算，他在南亞的職業生涯應是到了尾聲。

此外，當年三十歲出頭就當上總經理特助的南亞副總經理吳嘉昭，他的組織和分析能力極強，而且待人處事圓融，深獲王永慶和王永在重用，只可惜他是幕僚出身，和台塑集團總經理一向要有生產或業務的背景不合，是他更上層樓的阻礙。

至於總管理處協理傅陳卿，則是王永慶的頭號文膽，也是最能將王永慶理念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人，因此他也被稱為「王永慶的影子」。

台塑石化副總經理顏期瑞，則是六輕建廠的功臣，在六輕建廠期間，他的夫人因病過世，但是責任感甚重的他，放不下手邊工作，因而無法陪他的夫人走完人生最後階段，讓他引以為憾，而顏期瑞正是生為台塑人、死為台塑魂——「台塑牛」的典範，由於感念其流血流汗的功績，王永慶特別讓他升任副總經理。

會聽話 日式管理營造君臣企業文化
在台塑集團，除了能做事以外，會聽話也是獲得王永慶信任的一大要素。生長在日據時代的王永慶，極重君臣分際，跟在王永慶身邊四、五十年的王金樹、李志村、楊兆麟等人，在業務上可以暢所欲言地與王永慶反覆溝通，然而在談話的時候，這些老臣仍然必須恭謹地執屬下之禮，和王永慶一起出現的時候，一定要跟在他的身後，到王永慶的辦公室，沒有得到允許，一定要站著稟報不能坐下。

主觀極強的王永慶，也不許屬下違反他的意志，像為王永慶一手創辦長庚醫院的首任院長張錦文，即因藥品採購的問題和王永慶起了爭執，憤而掛冠求去，而在台塑五十年發展過程中，一些幹才即因無法適應這樣的企業文化而另謀出路。

除此之外，台塑人的低調、保守也是出名的，王永慶、王永在兩兄弟，不喜歡底下的幹部出鋒頭，因此幾乎台塑每位高階主管，看到記者都避之惟恐不及，有一次長庚醫院某名主管名字上了報，還被上面狠狠罵了一頓，因此當台塑員工非不得已接受採訪時，一定都千交代萬拜託不要把名字登出來。

重細節 求本精神養成百分百達成率
重視細節也是在王永慶手下做事一定要注意的重點，有一次，王永慶與日本一位年輕的社長洽談事情，他問那位社長一些問題，社長回答說：「大政策我決定，小的我不曉得，這個問題我叫部長、課長來回答。」事後，王永慶說：「老實講，我看不起那位社長。」

王永慶在開著名的午餐會報時，對於問題一定追根究柢，舉例來說，有一次討論到南亞生產的塑膠椅子，報告的主管把接合管多少錢、椅墊多少錢、工資多少錢，都算得很清楚，不料王永慶卻追問，椅墊裡的泡棉品質和其他的比較起來怎麼樣？價格如何？有沒有競爭的條件？如果改用廢料充填，成本能不能再降？當場把這名主管釘得滿頭大汗。

而這些高階主管長期浸淫在王永慶這種「只求根本，不問結果」的求本精神下，每個人重視細節的程度，可說是已經達到吹毛求疵的程度。

從一件小事，就可以一窺台塑人重視細節的程度，在台塑四樓，王金樹和李志村的辦公室門口，有一間廁所，台塑人都知道，到這間廁所如廁時，如果不小心把水滴出來，一定要把它弄乾淨，不然，王金樹一追究起來，可是不得了的事，從小看大，就因為對這樣的小事都嚴格要求，因此，在推動節省成本、標準作業流程的政策時，才能徹底實行。

曾任台塑美國J-M公司副總經理的淡江大學管科所所長陳定國研究全世界的家族企業，多數是暴起之後又暴落，少數能長期穩定成長的企業，都有共同特質：「資本家活得夠久，專業經理人做得夠長。」

陳定國認為，就是因為台塑這些老臣做得夠久，才能累積豐富的經驗，不被景氣循環浪濤所吞噬，而展望未來，這些老臣的經驗和智慧能否傳承下去，將是台塑能否再創新局的關鍵因素。

台塑集團明日之星
隨著王金樹、李志村、吳欽仁、楊兆麟等第一代創業元老，均已超過退休年齡，目前50幾歲，大約是協理、經理職級的中高階主管，將是未來接班的主力，而在人才濟濟的台塑中，哪些是未來的明日之星？

撇開王文淵、王文潮、王瑞華、王瑞瑜等王家第二代不談，在中壯年專業經理人中，台化副總經理洪福源已在接班的浪頭上，洪福源和王文淵同樣出身南亞塑三部，和王文淵已共事20幾年，而當年洪福源在南亞鬱鬱不得志，被王文淵拉拔到台化後，近幾年協助王文淵，讓台化體質脫胎換骨，頗有戰功，已是王文淵以下第一把交椅，被看好是王文淵一旦接任台化董事長，總經理的最佳人選。

長庚系統目前頭號紅人是長庚醫院行政中心主任龔文華，龔文華畢業於台塑集團的黃埔軍校明志工專，他竄起的過程也頗具傳奇；早期他在明志工專擔任總務工作，有一次王永慶突然造訪，巡視校園整潔，發現校園整理得有條不紊，叫人把他找來問話，沒想到當時年僅30出頭的龔文華，在向王永慶簡報時，不但有條有理，而且頗有見地，王永慶一聽之下大為激賞，之後就把他調往長庚系統，從此一路平步青雲，年紀輕輕40幾歲就當上行政系統最高主管的行政中心主任一職，而他和三娘系統也保持良好關係，因此未來更上層樓，擔任權力中樞—長庚決策委員會主委或副主委應可期。

在年輕一輩中，被看好的明日之星應該是台塑石化總經理特助林克彥，林克彥是台塑石化決策油價訂定的「策略小組」成員，由於他經營分析能力強，預測油價走勢準確，立下不少戰功，備受王文潮倚重，也是王文潮的頭號愛將。

(本期轉載自今周刊第413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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